Berliner Kindl

迅速的體驗完Krakow極左的痕跡後，便趨車前往最大的集中營Auschwitz。
Auschwitz的場景出現在大大小小數百部電影，電視劇中，
最有名的莫過於由Steven Spielberg導的"辛德勒的名單"，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黑白片也可以這麼好看，全片在Krakow取景，
辛德勒的工廠仍在Krakow，此次行程沒有親眼所見甚感遺憾。
富士電視台的大戲"白色巨塔"中,唐澤壽明也是在下著雪的寒冷天氣中造訪集中營的。

在德國生活那麼久，我對集中營一點都不陌生，
但Auschwitz卻仍是一顆震撼彈。
到Auschwitz時已是下午一點,觀看了15分鐘的影片後,
我參加了英文導覽團(24plz,不參加導覽團的話,整個集中營博物館是免費的),
KLAuschwitz有兩個營區,一個是一開始的Auschwitz 1,第二個是位於三公里外Birkenau的Auschwitz 2,
由於Auschwitz 1到後來不堪使用,納粹便擴建了世界上最大的集中營Auschwitz 2。

Auschwitz 一開始是納粹用舊波蘭軍營來關可能會對德國佔領反抗的波蘭菁英政治犯,
自1940年到蘇聯紅軍解放波蘭的1945年為止,有110萬人在此喪失生命
其中90%是猶太人。

會將最大的集中營建在Auschwitz原因最主要有兩個
1.Auschwitz位於納粹歐洲的中心,而且是一個隱密的小鎮,
從德國,波蘭,匈牙利(有最多猶太籍受難者)甚至遠從義大利,希臘羅德島的受難者都被運至此。
再加上可使用過去波蘭的軍營建設,以Auschwitz為母營(Stammlage)建在附近的子營多達40個。
2.附近有德國的工業和工廠,需要大量的勞工,這也是集中營人數龐大的原因,
須維持一定數量的囚犯以提供需求。
(死傷人數居第二的集中營規模比Auschwitz小很多,因為囚犯到那直接就處死了,
所以不須建造房舍以維持基本生命需求)

囚犯在Auschwitz的生命是這樣的:

1.來自全歐各地的猶太人,吉普賽人及政治犯,同性戀,
穿上代表他們身分的囚衣(例如猶太籍的大衛六角星),
因為相信納粹美麗的謊言,攜老扶幼的帶著全身家當來到Auschwitz。
在條件惡劣的貨車中經過長途跋涉，有些人甚至連Auschwitz都見不到就喪失生命了。

Auschwitz 2 的大門,及死亡列車經過的鐵軌(鐵軌是特別建造能讓火車直接駛入集中營的)


2.到達集中營後,開始篩選的過程,
篩選中有醫生,有集中營的高級軍官,
有勞動能力和可供實驗的人往左,篩選中被淘汰的往右,
右邊的受難者集合後,帶往貨車後方朝集中營最底的四座毒氣室及焚化爐走。
被判為一級戰犯Auschwitz的指揮官Höss表示,有75%的人直接被毒害。

毒害的過程在許多影片中都重現過了,
納粹軍官先對民眾表示:經過長途跋涉大家一定想洗個熱水澡,所有衣服也會消毒，
換發乾淨舒適的服飾。因為洗澡後還要領回行李,請大家將自己的行李放置在編好號的區域,
並記得號碼,方便之後領取。(這樣的方式使民眾不會驚慌，抗拒，大家都覺得還會再領回行李。)

在"旋風B"氰化物的毒澡後，所有細軟都被運至後方名為的"加拿大"貨艙挑選處理，牙刷可再重複使用,
鞋子和衣物等則贈與慈善機構或送至前線供士兵使用。每一具罹難者的遺體都被檢查,
女性的頭髮被剪下供紡織業製造保暖毛布,口中的金牙被取出熔為金磚，所有的物資都被運回德國。
(納粹甚至研究如何將人體脂肪轉化為皂脂)

篩選的鐵軌,白色巨塔中"命運的歧點"


3.勞動力在篩選後,依照男女分別住在以鐵軌為中心的兩邊房舍,
男舍是以馬廄形式及建物改建的木造屋舍，女性則住在磚瓦房，
集中營中男舍的數目較女舍多出兩三倍以上，除了篩選中男性易被留下來外，
在這樣惡劣生活條件中，男性存活率較女性高出許多。

這邊是男舍木造房


集中營裡的居住環境非常惡劣，
用濕爛稻草舖成的床一層睡10-12人



男舍中雖有掩人耳目的暖氣管(製造集中營適人居住的假象)
但從未使用過



營房中將不同國籍的人混在一起,使其不能相互溝通。
一天雖有所謂的"三餐"
早餐:每人500cc的咖啡或菜湯
午餐:1公升腐爛蔬菜熬製的清湯
晚餐:300-350克發霉發黑的麵包,加上20克香腸或30克奶油
       外加菜湯或咖啡。
這樣的營養對於每天從早到晚粗重工作的被囚者根本是遠遠不夠的。
飢餓和疲憊使人身體虛弱不堪，許多人在牢舍中餓死或是得各種傳染病而死。
大多數的囚犯都無法撐到三個月，即使可以待到三個月以上，
也會被管理軍官以各種理由折磨或送進毒氣室,
因為熟悉心理戰的納粹認為多於三個月的期限將利於集中營內反對勢力的組織。

這是集中營的廁所,一天只能上兩次廁所,私自偷偷如廁會受到懲罰。
一個洞一個洞的就是馬桶,非常羞辱人的設計。



3.在Auschwitz 2擴建前,Auschwitz 1是集中營最主要的營舍
著名的集中營標語"Arbeit macht frei工作使你自由"就在這裡,(每個納粹集中營都有)


這裡的房舍較Auschwitz 2看起來正常,
殘酷程度卻一點也沒減少,
這裡是廚房,囚犯組成的樂隊每天都會在前面的小廣場演奏,
有利納粹聚集所有囚犯,更有效率的點名,另一方面還可塑造"人道"的假象



納粹離開集中營時,將許多證據都毀滅了,例如2號集中營裡的4座焚化爐,
不過由於集中營規模過大,1號集中營幾乎都全被保留下來了,
Auschwitz最著名殘酷堆滿受害者頭髮,義肢,眼鏡,鞋子,行李箱的房間便在這裡。
而11號死亡棟裡的牢房更是原封不動的呈現當時受到迫害,懲罰的過程,
有飢餓牢房（專門關連坐罪）,站牢（小小黑暗的空間只容人站立）
最初實驗毒氣的效力也是在此棟
被判處死刑的囚犯則會被送至10棟和11棟間的死亡牆處決


注意到了嗎？左邊10棟的窗戶是被封起來的
第10棟正是惡名昭彰的人體實驗的地點
（雙胞胎實驗-如何讓純正日耳曼人增產更多,
猶太婦女絕育實驗-如何更有效的滅絕猶太人）
集中營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把窗戶封死了
而左邊兩根柱子,是進行手腳綁在上面"吊刑"的地方

最後一站,
我們來到了Auschwitz指揮官Hoess被處絞刑的遺址

以及遺址旁許多Auschwitz囚犯的終點-毒氣室及焚燒爐
Auschwitz 2的大型四座毒氣焚燒廠都被納粹毀屍滅跡了
只剩Auschwitz 1最早的一座殺人工廠,由於集中營擴建後
此焚燒爐便不再使用,而改成防空洞,所以被完整的保留下來

我們這一團是當日集中營最後一個參訪團,
在下不停的大雪中,每一個人都帶著自己的故事離開,
那一刻,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悲傷,卻同時也感受到所有的可能與希望
如果你不大確切了解我在說什麼,那麼請自己走一趟吧！


西線無戰事的作者Erich Maria Remarque這麼寫:當500萬人在戰事中死亡時,
那只是歷史上的一個數字,但當我告訴你一個人生命的成長,希望
最終逝去時,那麼這個人會停留在你的記憶中,他的生命歷程將永不被遺忘

（這篇文寫爆久的,下筆總是不大順暢,
剛剛一邊看Phoenix播的Erich Maria Remarque 紀錄電影,
居然一邊就寫完了,結語就是電影裡最後的引用,作者的妹妹Elfriede Maria Scholz
因為反納粹後來被處死,最後寫的信也頗感人.
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突然覺得,會德文真好...）

我和大雪同時到了Krakow(德:Krakau)，
手中那本600多頁的"Der Baader Meinhof Komplex"，
停在Gudrun Ensslin家總是閱讀由Martin Niemöller牧師(註)
創辦的左傾教會報"Stimme der Gemeinde"那章。
(是的~我是在打廣告,這部電影和這本書同樣精彩絕倫)

作為一個波蘭最著名的觀光城市，
Krakow很稱職的扮演它的角色。
數不清的豪華青年旅館提供背包客最舒適的落腳處,
(decohostel是我目前住過最棒的青年旅舍了)
全歐最大的中世紀廣場內即使在聖誕節萬物俱寂之際,
仍有些許聖誕市集的攤位,

火車不過半小時車程即可到達世界文化遺產鹽礦區,
1個多小時的旅程就可進入Tatar山區滑雪,
長期曾是波蘭首都,Krakow有城堡,皇室餘暉。
歷經二次大戰德國占領最黑暗的一面,
Krakow附近的Auschwitz集中營是數百萬人生命的終結。
在共產主義席捲全東歐之際,Krakow中更是保有了少見的大型共產式社群見證這段歷史。

我的Krakow旅程,
就從意外發現的"台灣日"海報開始說起,

波蘭近幾年來越來越多台灣學子跨海求學,
據統計今年已有近700台灣留學生前進波蘭,
97%是醫學生。
在聖誕市集中,還的確有台灣人的蹤跡,我總是驚奇著
一個只擁有著兩千三百萬人的小島,能量居然能夠這麼強
台灣人遍地開花。

重頭戲是Auschwitz和Nowa Huta
聖誕節期間到Auschwitz的車次相當不定,
減少許多,所以一大早我就先前往LP推薦的私房景點Nowa Huta
Nowa Huta位於Krakow郊區,由波蘭政府在1949-1959年建造的,
也是共產黨為了與皇城Krakow中穩固的菁英階級相抗衡的產物。
他門打造了一個"工人樂園"。新古典主義式的建物,當時堪稱非常現代的設計,
這個城中城擁有所有的娛樂設施,電影院,文化活動中心一應俱全,
便捷的交通設施聯結工廠和住宅區，使居住在Nowa Huta的二十幾萬藍領階級,
名副其實的生活在一個模範計畫的Wokers' Paradise裡


Nowa Huta城區分配圖


看起來相當有格調的住宅區(團結大街-很共產的名字)


城區對面紀念"人民團結"的碑


Nowa Huta讓我想起了東柏林Marzahn區的高樓，
那些高樓是東德時期，為了要達到"人人有房住"的裡想,
規劃成一片又一片的計畫住宅,每間房間的大小固定,
同樣的內裝,當時為了promote這些計畫住宅,
還拍了許多宣傳片。統一後，隨著東德住民大量遷徙到西邊,
高樓住宅的空屋率急速成長,甚至成為城市犯罪的溫床。

共產主義在Krakow留下的不只Nowa Huta，
在每個街角都可輕易找到所謂的牛奶吧(英:Milk Bar,波:Bar Mleczny)
正是以極低廉的價錢使無產階級吃飽的最佳例證，
牛奶吧食堂內的自助餐,是正規餐廳的1/5到1/10，
食物雖然聽說不甚美味，俗又大碗還是值得一試。
(當然聖誕節也是關著的...哭哭,我好想試試看)

我無法告訴大家,Nowa Huta計畫是否最後發展成為一股能和Krakow傳統權貴菁英相抗衡的力量，
不過Nowa Huta本身確實是成為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城區，
(甚至一開始是沒有教堂的,這在虔誠天主教波蘭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
這也是因為共產黨計畫的關係。)
根據統計,住在離Krakow市中心車程不過20分鐘的Nowa Huta區民，
一年平均居然只到市中心兩次。
Krakow一年吸引數百萬的觀光客,卻只有極少人對這個城區有興趣，
如果你有機會去Krakow,記得去感受一下計畫住宅建築的精妙，
在21世紀的今天,那裡卻仍有股時光倒流的不真實感。

(註)Martin Niemöller牧師最有名的話是

"當納粹帶走共產黨員，我保持緘默，因為我不是共產黨員；
當他們帶走社會黨員，我依然沉默，因為我不是社會黨員；
當他們帶走工會員工，我沒有抗議，因為我並不屬於工會；
當他們帶走猶太人，我還是沒有抗議，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當他們帶走我時，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為我抗議了。 "

Wrocław有一個德國名字"Breslau"
它在過去的兩百年曾是德國的一部分
甚至曾為德國第五大城,
二戰後,列強重劃波蘭時將此城歸於波蘭,

居住在Breslau的德國人則被迫離開他們的家鄉,
"回到"德國,M媽就是當時被迫遷離的德國人之一,
她有時會想起在Breslau的日子,她還記得小時候住的那條街街名，
她或許有想要回去看看的念頭,卻又害怕回去人事已非的感慨,
因為所有她的朋友都在那次"遷返"的旅程中各分東西了。

不可否認,
除去到處可見的波蘭文外，
Wrocław很德國,房舍很德國,火車上的乘客德國人波蘭人各佔一半,
老一倍的民眾仍能說流利的德文,
甚至電視頻道德文比波蘭文多。
(說到波蘭電視,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電影背景音是原文,
然後一個波蘭配音翻譯所有角色...)

到達Wrocław青年旅館的那天,
是下著大雨的聖誕節,90%天主教徒的波蘭，
嚴謹遵守著從24號晚上到26號耶誕休息的規定。
在很cosy的交誼廳裡,我遇見了同樣被聖誕休息日及零度下雨天困住的台灣三人。
台灣,波蘭,德國,義大利,話題遍佈全歐，
我們不必然要知道彼此的姓名,在共享一餐豐盛的聖誕台灣味後，
當大雨開始轉為飄雪時,又彼此告別踏上未完的旅程

離開Wrocław前，我發現了這個擁有波蘭第二大中世紀廣場的城市，
有著一個可愛的小矮人秘密,他們說這裡有70幾個小矮人,
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在每一個意外的角落出現。
城市甚至以小矮人的symbol作為觀光標誌,

Pizza hut前有一個吃得四腳朝天的小矮人

教堂前的小矮人還甚至有個自己的家

地下道前本來有小矮人三人組的,卻只剩下孤拎拎的一人看著他逝去夥伴的遺跡


小矮人是Wrocław城在蘇共占領,管理下市民自發的小小抗議

或許他們當時希望著,小小的矮人們能象徵市民聚集力量,推動那顆改變的球!

坐車時間是1/3
睡覺時間是1/3
飢寒交迫時間是1/3
得到食物的時間是1/7
想到未寫完的論文時間是1/7
遇到台灣人的時間是1/10

聖誕節期間果然全歐洲都呈現一種死寂的狀態

我還是很想去這趟旅行
它是一場即興的冒險
也是一次預謀很久的夢想計畫
看起來很ironic,是的,我去的城市就是這麼ironic,那個國家就是這麼ironic

一個曾經在地圖上消失名字的國家
一個悲傷又充滿希望的民族
六個將在2012年舉辦歐洲國家盃的城市
我不知道該用甚麼文字來書寫它
且以兩句我最愛的詩為序作結,並為這趟小旅行開頭

"他們彼此相信,是一股突發的熱情讓他倆交會
這樣的篤定是美麗的,而變化無常更是美麗."
"Oboje sa przekonani,ze polaczylo ich uczucie nagle.
Piekna jest taka pewnosc,ale niepewnosc piekniejsza"

<一見鍾情 Milosc od pierwszego wejrzenia>
                                辛波絲卡Wislawa Szymborska
                                1996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蕭邦先生和辛波絲卡小姐的故鄉-波蘭